7月12日，李強總理主持召開平台企業(ye) 座談會(hui) ，聽取對更好促進平台經濟規範健康持續發展的意見建議。參會(hui) 的企業(ye) 既包括阿裏、美團、拚多多、抖音等消費互聯網平台，也包括歐冶雲(yun) 商、航天雲(yun) 網、卡奧斯等工業(ye) 互聯網平台。他們(men) 有一個(ge) 共同的歸類——“平台企業(ye) ”。

這次會(hui) 議對平台經濟高度肯定、高度重視，既圈出了重點，又提出了矚望。可以用“四新”特征來概括：平台經濟為(wei) 擴大需求提供了新空間，為(wei) 創新發展提供了新引擎，為(wei) 就業(ye) 創業(ye) 提供了新渠道，為(wei) 公共服務提供了新支撐。平台經濟還有“五個(ge) 重要”屬性：平台經濟是構築國家競爭(zheng) 新優(you) 勢的重要依托、搶占新一輪科技產(chan) 業(ye) 革命製高點的重要機遇、激發各類經營主體(ti) 活力的重要引擎、促進公平競爭(zheng) 的重要場景、暢通國民經濟循環的重要抓手。

過去，學術界把平台企業(ye) 稱為(wei) 新基礎設施、新經濟底座；當下，平台經濟更是新一輪發展的一個(ge) “發動機”和一麵“承重牆”。平台企業(ye) 是否能堪大任？或者說，平台企業(ye) 需要進行怎樣的升級才能擔起這個(ge) 重任？

平台經濟的家底

我國的平台經濟具有鮮明的特點，主要表現為(wei) 智能手機鏈接的各種APP使用難度和分發成本幾乎為(wei) 零，中國超10億(yi) 網民變成了潛在的10億(yi) 消費者，形成了世界上單一規模最大的網絡消費市場。

APP幾乎覆蓋了包括生活和工作場景在內(nei) 的所有領域，理論上每一款APP對應一個(ge) 平台（後台）。消費者在智能手機上熟練地穿梭於(yu) 不同的應用之間，如電子商務、在線教育、金融科技、數字媒體(ti) 、本地生活、物流、醫療健康、交通出行、社交網絡、旅遊、信息資訊等。微信、企業(ye) 微信、抖音、小紅書(shu) 等平台提供了鏈接的“數字基礎設施”，而阿裏、京東(dong) 、拚多多等電商平台形成了交易的“數字基礎設施”，提供包括支付、物流、商業(ye) 信貸、供應鏈管理、商家數字化升級等服務。在這套基礎設施之上，曾經極度分散的服務業(ye) 被數字平台整合，大量新事物正在生根發芽。

平台經濟與(yu) 實體(ti) 經濟進行了深度融合，為(wei) 全國5000多萬(wan) 戶企業(ye) 、1.1億(yi) 個(ge) 體(ti) 工商戶和200多萬(wan) 農(nong) 民專(zhuan) 業(ye) 合作社賦能。平台企業(ye) 已經成為(wei) 科技創新的主力軍(jun) ，同時也創造了大量新就業(ye) 崗位，吸納了包括網約車司機、快遞小哥、直播店主等在內(nei) 的大量新就業(ye) 形態勞動者。

平台經濟不斷催生的新業(ye) 態和新服務不僅(jin) 滿足了消費者個(ge) 性化、多樣化和品質化的消費需求，更推動了消費擴容提質，打開了新增長空間。依托於(yu) 平台的訂單驅動和個(ge) 性化定製逐漸成為(wei) 主要的生產(chan) 和消費模式，推動中國經濟結構由生產(chan) 驅動轉換為(wei) 消費驅動，而這種轉換正是高質量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

平台經濟的升級方向

平台經濟的進化具有兩(liang) 方麵屬性，需要密切關(guan) 注。

一方麵，平台企業(ye) 具有生態屬性，多重產(chan) 業(ye) 鏈在平台生態中交融，從(cong) 而產(chan) 生價(jia) 值。平台的算法或軟件化工具都可以被重複調用和封裝，平台會(hui) 自然而然地將現有的價(jia) 值鏈麵向不同的場景進行複製和擴展——類似的邏輯和服務可以從(cong) 一個(ge) 產(chan) 品品類複製到其他產(chan) 品品類，這使得圍繞著場景的多元化產(chan) 生了越來越多、越來越長的價(jia) 值鏈條。這些多元的價(jia) 值鏈條會(hui) 產(chan) 生通過共用、複用、集成來進一步提升效率的需要，平台企業(ye) 由此跨越產(chan) 業(ye) 邊界提高全社會(hui) 的效率。

另一方麵，國內(nei) 大部分平台企業(ye) 主要關(guan) 注C端數字化，專(zhuan) 注C端用戶。隨著人口流量紅利減弱和滲透率漸趨飽和，業(ye) 務已觸及天花板，麵臨(lin) 著增長減緩的壓力。在這種情況下，平台常用的手法就是“低價(jia) 補貼”，進行低水平同質化競爭(zheng) ，這壓縮了整體(ti) 產(chan) 業(ye) 鏈的利潤空間。當前，各種電商平台有向“拚多多模式”靠攏的傾(qing) 向，需要引起注意。

鑒於(yu) 平台經濟進化的這兩(liang) 層屬性，升級過程中應該主要考慮如下四個(ge) 方向：

第一，平台內(nei) 部優(you) 化方向

通過創造更多的業(ye) 務場景與(yu) 應用機會(hui) 為(wei) 整個(ge) 生態帶來增長，從(cong) 而有效緩解零和博弈的現象。優(you) 化的核心是要將線性產(chan) 業(ye) 價(jia) 值鏈變成生態價(jia) 值鏈。傳(chuan) 統背景下，產(chan) 品要經過產(chan) 業(ye) 鏈的上遊—中遊—下遊，然後才到消費者。這種線性模式可能會(hui) 導致所謂的“牛鞭效應”，造成大量的浪費。

通過平台搭建產(chan) 業(ye) 鏈，可以形成產(chan) 業(ye) 價(jia) 值生態圈，將各行各業(ye) 的不同終端用戶群體(ti) 納入這個(ge) 圈。企業(ye) 可與(yu) 更多的合作夥(huo) 伴實現產(chan) 品、服務和資源的共享和協同。通過此舉(ju) ，企業(ye) 可以推動產(chan) 品和服務向更大範圍、更深層次、更高效率的方向發展，與(yu) 全球各地客戶直接溝通、合作。同時，受益於(yu) 更靈活和高效的管理方式，企業(ye) 可以更好地應對市場變化和挑戰。

第二，行業(ye) 平台化方向

現在越來越多的傳(chuan) 統企業(ye) 開始數字化轉型，將業(ye) 務轉移到線上，這帶來了工業(ye) 互聯網平台爆發性增長的機會(hui) 。工業(ye) 互聯網平台需要豐(feng) 富多樣的企業(ye) 管理功能和個(ge) 性化定製場景。平台企業(ye) 能夠有效帶動中小企業(ye) 聯動創新，與(yu) 產(chan) 業(ye) 鏈上下遊全方位對接，增加服務要素在投入和產(chan) 出中的比重，從(cong) 而獲得新的增長空間。我國企業(ye) 信息化正在依托平台企業(ye) ，開拓出不同於(yu) 其他國家的路徑。

行業(ye) 平台化不僅(jin) 對平台公司來說是個(ge) 機遇，對於(yu) 行業(ye) 頭部企業(ye) 來說也是拓展盈利空間、重塑競爭(zheng) 優(you) 勢的好機會(hui) 。我國工業(ye) 門類齊全，每一個(ge) 門類都可以走出一條平台化發展的特色之路：從(cong) 專(zhuan) 職賣產(chan) 品轉為(wei) 兼職做平台；從(cong) 提供整體(ti) 解決(jue) 方案轉變為(wei) 創立行業(ye) 操作係統，為(wei) 同行企業(ye) 打造協同、高效、低成本的特定場景，從(cong) 而開拓平台經濟的新藍海。

第三，元宇宙營銷方向

元宇宙與(yu) 數字營銷的結合也正在成為(wei) 平台的“新賽道”。元宇宙業(ye) 態中的數字人、數字文旅、數字展銷會(hui) 已經是比較成熟的業(ye) 態。國內(nei) 的熱門景點 時常在節假日“人滿為(wei) 患”，而通過AR、VR、3D建模等手段，可以破解物理空間“擁擠”的難題。與(yu) 此相對應的元宇宙旅遊是一個(ge) 高速增長的領域。國內(nei) 靈活就業(ye) 人員越來越多，且具有物理分散性，可以通過元宇宙平台對其進行培訓、實現交流。元宇宙平台也可以助力從(cong) 事國際貿易的中小微企業(ye) 實現數字營銷。 

第四，“雙中樞”疊加方向

最近10年，在全球主要經濟體(ti) 中，我國經濟增長強勁。其中，平台經濟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貢獻了大約10萬(wan) 億(yi) 人民幣的經濟體(ti) 量。在社會(hui) 化大生產(chan) 高度成熟、產(chan) 能溢出的後工業(ye) 時代，經濟運行效率很大程度上取決(jue) 於(yu) 流通效率。平台企業(ye) 為(wei) 經濟體(ti) 係的循環注入了強勁的流通動力。可以形象地比喻為(wei) ：創新、製造、基建等屬於(yu) 經濟體(ti) 係的“國之重器”，就業(ye) 、消費、出遊等屬於(yu) 經濟體(ti) 係的“民之所欲”。平台經濟處在兩(liang) 部分的中樞位置。兩(liang) 部分循環暢通，經濟欣欣向榮；反之，經濟磕磕絆絆。

未來10年，筆者預計以大模型為(wei) 核心的智能經濟也將帶來10萬(wan) 億(yi) 級別的經濟體(ti) 量。智能經濟就是“算力、算法、數據”三要素在場景中的應用，數據被認為(wei) 是核心環節。自帶場景、數據和用戶的平台企業(ye) 可以有效填補基礎模型和場景之間的認知鴻溝，因此成為(wei) 從(cong) 平台經濟過渡到智能經濟的中樞。以數據作為(wei) 生產(chan) 要素進行資源配置，正是從(cong) 平台經濟過渡到以大模型為(wei) 基礎的智能經濟的關(guan) 鍵點。“平台增強型”的行業(ye) 大模型將是未來智能經濟的最大藍海。在平台企業(ye) 動態進化過程中，一方麵平台要將自己嵌入到產(chan) 業(ye) 生態中，轉換成“商業(ye) 基礎設施”，就像水、電、煤氣等基礎設施一樣，為(wei) 整個(ge) 商業(ye) 體(ti) 係提供高效率的支撐；另一方麵，平台的運行會(hui) 產(chan) 生大量數據，以此為(wei) 基礎發展成大模型主導的智能經濟。就此，通過完成“雙中樞”疊加，我國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和智能經濟融為(wei) 一體(ti) ，獲得倍增效應，就能在國際競爭(zheng) 中一馬當先。

“雙中樞”模式的落地

在平台經濟的升級方向中，“雙中樞”模式無疑是最具有戰略價(jia) 值的。因此，必須對大模型的商業(ye) 模式進行前瞻性分析。

大模型的設計主要是為(wei) 了回答全球數十億(yi) 用戶各式各樣的問題，而非在某一個(ge) 專(zhuan) 業(ye) 領域解決(jue) 某一種特殊的行業(ye) 問題。大模型的語料來源一般是廣泛的公開文獻與(yu) 網絡信息。網絡信息可能有錯誤、有謠言、有偏見，許多專(zhuan) 業(ye) 知識與(yu) 行業(ye) 數據也可能有積累不足的問題，導致模型的行業(ye) 針對性與(yu) 精準度不夠。因此，我們(men) 應該先從(cong) 小概率風險的角度著手切入，將大模型先應用於(yu) 容錯率較高的行業(ye) ，如聊天、遊戲、社交、購物等；另外，可以用大模型輔助決(jue) 策，如辦公場景中的會(hui) 議摘要等。目前，這些應用的最終產(chan) 品觸達用戶之前，需要專(zhuan) 業(ye) 人士參與(yu) 把關(guan) 。

可以預計大模型會(hui) 有兩(liang) 種商業(ye) 模式，一是麵向個(ge) 體(ti) 用戶的ToC模式；二是麵向企業(ye) 用戶的ToB模式。

ToC模式主要在本地運行，是體(ti) 積較小的“小模型”，部署在手機/電腦中，直接借助於(yu) 設備本身的算力來完成一些簡單的生成式 AI 工作。服務於(yu) C端用戶正是我國平台公司的強項，滿足 C 端用戶娛樂(le) 、創作等基礎需求，主要包括如聊天、語句優(you) 化、文案創作等通識屬性較強的場景。

ToB 模式是當下巨頭們(men) 的熱門選擇，催生出眾(zhong) 多不做通用大模型，而專(zhuan) 注於(yu) 行業(ye) 大模型的廠商。華為(wei) 發布的盤古大模型就是一個(ge) 典型，其主要方向是 AI for Industry（AI賦能產(chan) 業(ye) ），為(wei) 煤礦、水泥、電力、金融、農(nong) 業(ye) 等創造產(chan) 業(ye) 價(jia) 值。

ToB 模式需要私有化部署的形態，即大模型要根據客戶的實際需求進行深度定製。行業(ye) 大模型的關(guan) 鍵在於(yu) “能不能解決(jue) 問題”。將大模型能力遷移到需求更大的產(chan) 業(ye) 領域，不可避免地會(hui) 遇到更低頻、長尾的複雜場景以及大規模協同的需求。這些場景樣本少、數據分布不均，可能意味著更高昂的研發成本。但如果私有化部署直接借助於(yu) 現有的通用大模型產(chan) 品，並依托工業(ye) 互聯網平台可以提供的私域數據——大模型所需的原材料，這能夠讓現有的人工智能與(yu) 用戶的實際需求更好地匹配。這樣一來我國就將建設工業(ye) 互聯網平台和訓練行業(ye) 大模型融為(wei) 一體(ti) ，可以獲得“一魚兩(liang) 吃”的效果，有效地降低成本。

平台公司開發大模型的路徑

2022 年工信部發布的《國家人工智能創新應用先導區“智賦百景”》，涉及AI在公共安全、交通運輸等十大領域的落地。但這些領域，場景滲透率較低，數據資源存在不足的問題。事實上，最好的轉移路徑可能是首先選擇我國平台經濟比較發達的C端領域“衣、食、住、行、娛”布局，取得經驗以後，再向“製造、教育、醫療、公共服務”等B端領域推廣。

首先要關(guan) 注大模型帶來的交互界麵變化。過去人們(men) 通過某個(ge) 應用軟件與(yu) 某種數據交互，現在變成了人和大模型交互，更直接、統一。大語言模型處於(yu) 人機交互的中心位置，複雜的中間過程會(hui) 隱藏到幕後。需要指出的是：就是因為(wei) APP的易用（比如發紅包的便利）才使平台經濟爆發式增長，而自然語言更加“易用”，將帶來平台行業(ye) 的重新洗牌。雖然現在APP的服務功能確實非常強大，但設想這樣一個(ge) 場景：消費者給出一個(ge) “為(wei) 我預訂從(cong) 北京到深圳的航班，並為(wei) 我預訂600元左右的酒店房間”的簡單指令，大模型就會(hui) 自動執行任務。可以預見，很多應用程序和平台會(hui) 被顛覆。

這種顛覆是國內(nei) 很多平台企業(ye) 需要積極應對的。一是選擇現在企業(ye) 還擁有分銷和數據優(you) 勢的領域開發行業(ye) 大模型。也就是說可以利用現有的數據來訓練他們(men) 的模型，或者建立特定行業(ye) 的模型，甚至是針對特定客戶的模型。二是積極地將行業(ye) 大模型融入到產(chan) 品中。比如微軟將生成式人工智能集成到微軟的瀏覽器中。

公共政策的有效作為(wei)

在開發“衣、食、住、行、娛”等行業(ye) 大模型的過程中，僅(jin) 僅(jin) 在技術架構上做改變遠遠不夠，還需要公共政策的支持。下麵兩(liang) 項可以作為(wei) 優(you) 先項考慮：

第一，建立公共數據池

大模型的訓練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從(cong) 業(ye) 務數據中來，再回到業(ye) 務流程中去，需要多家平台公司配合。數據之於(yu) 大模型，首先是原材料，同時，數據的數量、質量、多樣性乃至清洗能力，又是影響著大模型性能表現的關(guan) 鍵性要素。以個(ge) 人“出行大模型”為(wei) 例，需要打通共享單車、網約車、公共交通、12306、OTA、地圖等平台的數據，建立市場化機製的公共數據池，這是此類行業(ye) 大模型成敗的關(guan) 鍵。

第二，塑造大模型銜接的統一市場

從(cong) 應用出發，比較高效的方式是將基礎大模型的通識性能力與(yu) 行業(ye) 的特定數據相結合，以微調或嵌入等方式得到自身領域的專(zhuan) 屬模型。基本邏輯就是通用大模型為(wei) 行業(ye) 大模型提供調用服務，行業(ye) 大模型為(wei) 企業(ye) 或個(ge) 人服務。因此通用大模型和行業(ye) 大模型的銜接以及對先期用戶的政策性補貼，是大模型能否快速落地的關(guan) 鍵。

總之，對於(yu) 我國來說，支持平台經濟向智能經濟轉型，可以有效地發揮地方政府開發行業(ye) 大模型的積極性；與(yu) 此同時，通過相關(guan) 部門的協調，在不同省市之間，在“衣、食、住、行、娛、教育、醫療、公共服務”等領域避開集中競爭(zheng) ，發揮優(you) 勢找到適合各自的賽道。我國的平台企業(ye) 定能助力經濟發展接力賽，促進經濟高速、優(you) 質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