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背景

2022全國兩(liang) 會(hui) 期間，全國人大代表、小康集團董事長張興(xing) 海表示，當下不少年輕人選擇送外賣、送快遞，不願進工廠當產(chan) 業(ye) 工人，導致製造業(ye) 招工困難，不利於(yu) 社會(hui) 長遠發展。他建議社會(hui) 各界共同努力，鼓勵支持更多年輕人成為(wei) 產(chan) 業(ye) 工人。

這一建議，的確代表了部分傳(chuan) 統製造企業(ye) 的心聲。另一位全國人大代表、常州老三集團有限公司工會(hui) 主席李承霞也不約而同地提出，建議打通企業(ye) 技能人才職稱評定通道，提高待遇，吸引年輕人“少送外賣多進廠”。

代表擔憂

工廠說“招15人隻剩6人”，製造業(ye) 缺工難題如何破？

全國政協十三屆五次會(hui) 議開幕當天，“製造業(ye) 招工難、留人難”的話題也被好幾位代表委員反複提起。據統計，2020年，我國製造業(ye) 人才缺口達2200萬(wan) 左右。近五年來，平均每年有150萬(wan) 勞動力離開製造業(ye) 。

薑 濤（全國人大代表、貴州航天天馬機電科技有限公司材料成型部有色金屬焊接班班長）：

走！前年公司招的15個(ge) 工人走了大半，現在隻有6個(ge) 人堅守崗位，這樣下去，技能傳(chuan) 承非斷代不可！

我曾經帶過一個(ge) 實習(xi) 生。小夥(huo) 子在車間裏鍛煉一年多，進步很大，但就在企業(ye) 想跟他簽訂勞動合同時，他卻離廠了，理由是“這裏的工作太累、太枯燥了。”後來，我在一家酒店遇到正當酒店門童的他。年輕人的選擇我能理解，但心裏十分不是滋味兒(er) 。

蘇榮歡（全國人大代表、佛山柯維光電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助理兼環保工程師）：

困！為(wei) 了吸引工人返崗，作為(wei) 製造業(ye) 大市的佛山，由政府部門包火車、客車甚至包飛機把工人從(cong) 老家接回來，還給企業(ye) 和工人發放補貼，卻依然麵臨(lin) “招不到人”的困境。

張恒珍（全國政協委員、中國石化集團茂名石油化工有限公司首席技師）：

難！在去年全國政協組織的在江蘇、重慶等地的調研中，聽到不少企業(ye) 反映：從(cong) 普工到高級工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招工難”。

陳純星（全國政協委員、武漢智能電梯有限公司董事長）

老！工資開到五六千元甚至8000元，也招不來一個(ge) 技工，有的廠裏很難看到40歲以下的年輕人。製造業(ye) 是國家經濟社會(hui) 發展的根基。如果年輕人都“遠離”工廠，製造業(ye) 靠什麽(me) 發展？怎樣讓年輕人願意進工廠、學技術？這些問題沉甸甸地壓在代表委員們(men) 的心頭。（據工人日報）

網友評論

@豆子：工作時間短些，工資高些，福利待遇好點，管理方麵人性化些。這幾點做到，哪還有那麽(me) 多不願意進廠的人。

@小有名氣：這才是專(zhuan) 業(ye) 的建議，但是工資提不起來就難了。

@用戶qg72elu：建議很好！值得高度重視！畢竟國家的發展需要培養(yang) 更多的產(chan) 業(ye) 工人和高科技人才。

@劉壯成：最終得讓市場發揮作用，人們(men) 都認為(wei) 哪個(ge) 工種不受尊重時，受供需矛盾決(jue) 定，這個(ge) 工種往往工資就高。

年輕人的選擇

是風向標而不是原因

人社部發布的2021年三季度全國“最缺工”的100個(ge) 職業(ye) 排行，58個(ge) 屬於(yu) “生產(chan) 製造及有關(guan) 人員”。預計到2025年，中國製造業(ye) 10大重點領域人才缺口將近3000萬(wan) 人，缺口率高達48%。

不少人把問題歸咎於(yu) 新就業(ye) 模式的衝(chong) 擊。其實，與(yu) 其認為(wei) 是網紅經濟“搶”走了年輕人，倒不如說是新業(ye) 態給了年輕人更多的出路。無論是做主播，還是送外賣，都不可能躺賺。如果認為(wei) 靈活就業(ye) 者一定可以輕輕鬆鬆月入過萬(wan) ，困在算法裏的外賣小哥絕對不會(hui) 同意。

寧可風裏來雨裏去，寧可從(cong) 早到晚直播帶貨到嗓子冒煙，也不願意進工廠上流水線的年輕人，是什麽(me) 影響了他們(men) 的選擇？

在關(guan) 於(yu) 年輕工人為(wei) 什麽(me) 離職的相關(guan) 報道裏，比較有代表性的離職原因是：薪資少、工時長、強度大。

拿小康集團為(wei) 例，這個(ge) 生產(chan) 發動機和汽車的製造業(ye) 企業(ye) ，招聘網上給工人開出的月薪是5千到7千。對比一下，同樣是重慶，去年網上招聘外賣騎手的工資是200-300元/天。也就是說，底線差不多，但騎手的收入上限卻比工人要高出不少，換句話說，騎手可以用延長工作時間來換收入，說明勞動強度和勞動時長方麵，工人的彈性空間更少。

再比如，為(wei) 什麽(me) 連研究生也願意當外賣騎手？有些大學生直言不諱，工作目標是管理層。調研顯示，45％騎手將“晉升為(wei) 站長、配送經理”作為(wei) 自己下一步的發展目標，有8％騎手期待日後“成長為(wei) 物流服務商總裁”。應該說，大多數年輕人並不見得怕吃苦。

那麽(me) 問題來了，當網友們(men) 都能說出“月薪2萬(wan) ，不用鼓勵”的揶揄時，企業(ye) 就不懂得加薪留人的道理嗎？當然不是。一方麵是企業(ye) 需要有能力為(wei) 普通工人開出高薪。另一方麵則是職業(ye) 教育市場能不能為(wei) 企業(ye) 提供充足的人才儲(chu) 備。

近些年一直強調重視職業(ye) 教育，好的職業(ye) 學校一直不愁畢業(ye) 生就業(ye) ，隻要校企的供需之間有足夠的匹配度，技術工種可以找到合適的人，畢業(ye) 生也能找到合適的崗位。在重視職業(ye) 教育的日本和德國，藍領工人的收入可以趕上甚至超越白領，工作時間勞動強度等權益能得到保障，加上對收入的穩定預期和有尊嚴(yan) 的社會(hui) 評價(jia) ，自然可以形成良性循環。但直到今天，相當一部分人仍然認為(wei) 職業(ye) 學校是接收“差生”的地方，學風不好，或學不到真本事，仍然是職校教育被人詬病的問題。

年輕人的選擇是風向標，而不是原因，因而“爭(zheng) 當產(chan) 業(ye) 工人”這個(ge) 美好圖景需要“鼓勵支持”，更需要從(cong) 政策製訂到社會(hui) 觀念等係統變革。

成都商報-紅星新聞特約評論員 馬青

工廠更“熱血”才能吸引年輕人

選擇什麽(me) 樣的職業(ye) ，的確是年輕人的自由。當下，“新經濟”催生了很多新行業(ye) 、新崗位，年輕人靈活就業(ye) ，也體(ti) 現了市場的活力與(yu) 社會(hui) 的包容。製造業(ye) 用工難，不全是因為(wei) 年輕人被外賣和快遞等行業(ye) “搶”走，也與(yu) 勞動力回流三四線城市、供需市場結構性失衡等因素相關(guan) 。

但是，國無工不強，製造業(ye) 是國民經濟支柱產(chan) 業(ye) ，與(yu) 老百姓的衣食住行息息相關(guan) ，在驅動經濟發展、參與(yu) 國際競爭(zheng) 中，更有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如果製造業(ye) 無人可用，不僅(jin) 動搖了行業(ye) 發展基礎，也勢必影響整個(ge) 社會(hui) 的經濟運行。所以，要鼓勵年輕人進工廠，是個(ge) 客觀存在、也必須探尋解決(jue) 之道的問題。

想讓年輕人進工廠，先要弄清楚為(wei) 什麽(me) 年輕人不願意進工廠。很多人覺得，因為(wei) 工廠環境差、待遇低，而現在的年輕人生活壓力變小、不願意吃苦。但招工火爆的快遞、外賣行業(ye) ，也是公認的辛苦活，“外賣小哥月入過萬(wan) ”隻是傳(chuan) 說，光談待遇和環境，未見得比一些正規製造業(ye) 工廠優(you) 越多少。

所以，說年輕人願意送外賣不願意進工廠，是嫌錢少，不能吃苦，顯然失於(yu) 片麵。從(cong) 網友評論及媒體(ti) 調查來看，當下年輕人擇業(ye) ，薪資很重要，但職業(ye) 體(ti) 驗感更重要。這種體(ti) 驗感，包括了自由度、社會(hui) 認可度、個(ge) 性化、發展空間等等，而比起默默無聞在車間勞作的產(chan) 業(ye) 工人，“外賣員”走街串巷，深入城市的各個(ge) 角落，在互聯網上更具認知度，是新興(xing) 職業(ye) 的典型代表，更容易帶來職業(ye) 認同感。而且，做這一類的工作，不需要太多的專(zhuan) 業(ye) 技能，隻要勤勞肯幹，隨時可以上崗，多勞多得，收入透明，為(wei) 自己的未來而奮鬥，而不是隻是成為(wei) 流水線上的螺絲(si) 釘，給人一種“生活不會(hui) 辜負努力的人”的勵誌感，這些都更符合當下年輕人的就業(ye) 心態。

所以，想要鼓勵年輕人進工廠，工廠就得揚長避短，一方麵提高製造業(ye) 就業(ye) 用工的服務保障，改善就業(ye) 環境，如代表所言，用職稱提升榮譽感和責任感，用待遇給予獲得感和歸屬感；另一方麵，工廠的氛圍和形象也要更為(wei) 年輕化，不要總是板著臉教育年輕人要吃苦，把進廠工作渲染得無比沉悶，要更多地展示製造業(ye) 飛速發展、智能化、現代化的精氣神，以創造的樂(le) 趣、奮鬥的熱血感染年輕人，托舉(ju) 起產(chan) 業(ye) 工人的光榮與(yu) 夢想。

鼓勵年輕人進工廠，並不一定要與(yu) 年輕人送外賣對立起來。人各有誌，不可強求，但是，為(wei) 有誌青年培養(yang) 勞動意識，掌握先進技術，投身製造業(ye) 技能報國，去創造更好的環境，提供更多的支持和幫助，推動製造業(ye) 吐故納新，實現高質量發展，應該是整個(ge) 行業(ye) 和全社會(hui) 共同努力的目標。（據極目新聞）

年輕人可以有更多的選擇

本身就是社會(hui) 進步的證明

年輕人選擇送外賣，最大的原因是工作的易得性。它不需要特別的技能，隻需要健康、能吃苦的身體(ti) ，你在任何時間都可以投入到這個(ge) 工作，而且馬上就能掙得收入。送外賣看起來不那麽(me) 高大上，卻有很好的接納性。

不管是外賣、電商還是直播，都有一個(ge) 共同特點：收入清晰可見，而且和付出成比例。主播的流量、外賣員的送單量，都可以直接轉化為(wei) 收入。雖然具體(ti) 到每一筆不多，卻有很好的能見度。這實際上創造了一種公平透明的職業(ye) 觀：你的付出，總能有所回報。

張興(xing) 海談到的這幾個(ge) 行業(ye) ，現在都被稱為(wei) “靈鷲派”（靈活就業(ye) ）。這聽起來雖然瀟灑，但是作為(wei) 一種職業(ye) ，它們(men) 欠缺穩定性和長期感，各種福利保障更亟待完善，個(ge) 中甘苦，唯有真正的從(cong) 業(ye) 者能夠體(ti) 會(hui) 。

這才是讓人費解也是最根本性的地方：差不多的收入水平下，很多年輕人為(wei) 何喜歡靈活就業(ye) ，不願意進工廠？或許，靈活就業(ye) 給年輕人的，從(cong) 來都不是薪水上的競爭(zheng) 力，而是一種自由感，自己可以決(jue) 定上班時間，可以決(jue) 定勞動量，似乎也掌握了身體(ti) 的自主權。

這可能就是這些新職業(ye) 的魅力所在。製造業(ye) 更穩定，也能獲得技能的成長，從(cong) 小工到工程師，有一個(ge) 清晰的進階路徑——但是它缺乏自由，也缺乏驚喜和發現。

送外賣還是進工廠，並非對立的兩(liang) 種選擇，況且外賣產(chan) 業(ye) 早已成為(wei) 一種“剛需”。我們(men) 不能通過一紙命令，把年輕人從(cong) “新經濟”趕到工廠去，也不能通過限製外賣、電商產(chan) 業(ye) ，來讓年輕人愛上製造業(ye) ，隻能去琢磨這種新的職業(ye) 觀到底意味著什麽(me) 。

或許，應該做出改變的是製造業(ye) 本身。在提升工資的同時，也要注意這個(ge) 行業(ye) 的“精神收入”，如何讓年輕人擺脫對流水線的厭煩和恐懼，讓他們(men) 在工廠有更多成就感、獲得感，可能是製造業(ye) 人力部門要做的功課。

另外，也不要過多責怪年輕人不愛勞動，因為(wei) 送外賣乃至搞直播，都是相當辛苦的勞動；也不要迷信工資決(jue) 定一切，開高一點工資就可以讓年輕人心甘情願地坐在流水線。

無論是企業(ye) 、政府部門還是社會(hui) ，要嚐試去理解年輕人和這種新文化：更多的自由、自主和獲得感，才能打動他們(men) 。而年輕人可以有更多的選擇，本身就是社會(hui) 進步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