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guan) 將近，一則“春節期間快遞停運”的傳(chuan) 言讓準備通過網絡購置年貨的人措手不及。國家郵政局就此發布官方聲明辟謠，並一度成為(wei) 微博的熱門搜索，郵政、順豐(feng) 、申通等主要寄遞企業(ye) 均表示不會(hui) 停運。

當下，人們(men) 的生活所需越來越多地與(yu) 在線平台連接起來，快遞、外賣配送正是其物流鏈條中的“最後一公裏”。然而，配送行業(ye) 一味地追求“快”，由此衍生出一係列問題，比如容易出現交通違法行為(wei) 。對於(yu) 這個(ge) 問題，行人滿腹牢騷，配送員也是一肚子委屈：騎得慢了，一單白跑了甚至被罰款；而騎得太快，又會(hui) 給交通帶來隱患。

這“最後一公裏”路上，配送員們(men) 有點進退兩(liang) 難。

1.逐漸走向規範，尚有改善空間

作為(wei) 發展迅猛的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快遞外賣配送近年來正逐漸走向規範。

2018年3月，公安部交通管理局、华体会登录界面聯合發起的《關(guan) 於(yu) 加強快遞、即時配送行業(ye) 道路交通安全的倡議書(shu) 》中，倡議完善配送考核製度，科學發單派單，加強內(nei) 部教育管理等。這幾個(ge) 方麵近年來有了較大的進步。

就科學派單方麵來說，雖然配送的貨物量逐年增長，但分配方法也在逐漸升級。在一位業(ye) 內(nei) 人士看來，2017年開始，外賣配送由搶單變為(wei) 派單，對於(yu) 規範騎手的安全駕駛來說是一個(ge) 很大的進步。

“與(yu) 快遞物流相同，外賣平台聯係著商家、客戶與(yu) 配送員三方，訂單量、人力、位置等都是動態調整，對時間的要求異常嚴(yan) 格。在一個(ge) 特定區域內(nei) 劃定多少特定小區域、每個(ge) 區域內(nei) 建成多少專(zhuan) 業(ye) 配送站、外賣訂單如何分配到每個(ge) 騎手身上、怎樣規劃路線更合理，這些問題都需要平台以不斷升級的算法對掌握的大數據進行計算。搶單容易導致配送員接單過多、壓力過大進而違反交通規則，而合理的派單對於(yu) 減少這些安全隱患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一位行業(ye) 資深人士告訴記者。

目前，考核製度綜合了多種因素，如遇到惡劣天氣、用戶聯係不到、配送車出現故障等送餐困難情況，外賣與(yu) 快遞公司均有一定的申訴機製，一定程度上保證了配送員的權利。

對於(yu) 內(nei) 部的教育管理方麵，記者隨機采訪幾位配送員得知，雖然培訓頻率不同，但一般都會(hui) 定期開會(hui) ，強調交通安全。

不過，進步不代表完善。配送員的真實工作條件尚有很大改善空間。

盡管平台會(hui) 從(cong) 日均訂單量、考勤、配送服務顧客評分、配送服務商家評分、訂單及時率、配送距離、客訴單懲罰等多個(ge) 因素對配送員進行考核，“但是差評和客戶投訴是最重要的標準。被客戶投訴一次罰200元，遲到的話一單白送。”已經做了3年外賣配送員的王忠說，“雖然有派單係統的計算，但是要按時送餐，需要出餐不壓、路上不堵車、紅燈少、小區能騎車進去、沒有門禁等，這是算法沒法算準確的。如果趕上高峰期單子多了，很容易超時。”

送了兩(liang) 年快遞的張帥說：“我們(men) 當天分下來的快遞必須送完，或者是跟客戶約好了改日另送，不然就會(hui) 罰錢。還有一個(ge) 送結率，比如我早晨拿了100件快遞，實際肯定不止100件，一點半之前至少要送到90%，這個(ge) 後台係統會(hui) 有顯示。這條街就我一個(ge) 人負責，一天要送3趟。”

平均工作時間從(cong) 7點半開始，每天工作11個(ge) 小時以上，這是記者隨機采訪的10多位專(zhuan) 職配送員的共同現狀。工作本身的時間壓力、長期的疲勞狀態、可能出現的罰款讓他們(men) 忽略了交通安全。

2.難確定的責任主體(ti) ，買(mai) 不到的保險

上海市公安局交警總隊統計數據顯示，僅(jin) 2017年上半年，上海市送餐外賣行業(ye) 的傷(shang) 亡中，道路交通事故共76起，平均每2.5天就有1名外賣小哥傷(shang) 亡。外賣配送儼(yan) 然成為(wei) 傷(shang) 亡率最高的職業(ye) 之一。

除了配送員自身的安全以外，交通事故往往也給其他交通參與(yu) 者帶來安全隱患。而發生交通事故後分擔機製的缺乏，使得配送員與(yu) 遭受意外的受害者的權益均難以得到保障。

2017年11月，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對近四年來審結的快遞電動三輪車、外賣電動自行車侵權糾紛類案件進行了專(zhuan) 題調研。調研指出，責任主體(ti) 的確定成為(wei) 主要爭(zheng) 議點。由於(yu) 快遞行業(ye) 業(ye) 務層層分包現象較多，外賣行業(ye) 也存在App平台與(yu) 負責實際配送公司不一致的情況，且快遞員勞務派遣情況較多；同時還存在快遞員為(wei) 多家公司或多個(ge) 平台配送外賣的情形。一旦發生事故，責任主體(ti) 較難確認，相關(guan) 公司也多以存在勞務派遣或者承包、加盟合同等作為(wei) 免責事由提出抗辯。

我國法律規定，用人單位的工作人員因執行工作任務造成他人損害的，由用人單位承擔侵權責任。雖然在大眾(zhong) 的認知裏，穿著紅色、藍色、黃色等工作服的配送員代表著一家家知名的快遞公司、外賣平台，但是涉及理賠時，由於(yu) 配送員並沒有與(yu) 這些企業(ye) 簽署勞動合同，“板子”很難打到它們(men) 身上。

在記者隨機采訪的配送員中，有兩(liang) 位表示沒有和任何一方簽過勞動合同，張帥則透露：“隻有少數的幾家快遞公司是自營配送，配送員都是企業(ye) 員工。大多數采取的加盟方式，每個(ge) 加盟商都可以說是‘老板’，規矩不完全統一，快遞員是跟加盟商簽合同。”而占據了外賣市場大多數份額的美團和餓了麽(me) ，則選擇了外包配送業(ye) 務，並同多家外包公司合作。

北京交通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汝宜紅認為(wei) ，將配送業(ye) 務外包給專(zhuan) 業(ye) 的配送公司，服務質量會(hui) 更有保障，也有利於(yu) 平台控製經營成本。但目前外包公司以中小型居多，良莠不齊。在記者調查中，不少公司並未給配送員繳納“五險一金”，出現交通事故時，外包公司的做法也不一而足。有的配送員介紹：“出了交通事故我們(men) 公司會(hui) 承擔一半的費用，包括配送員的醫療費和要賠償(chang) 對方的金額。”有的表示公司會(hui) 按照配送員在交通事故中承擔的責任大小按比例報銷一部分，也有的表示需要快遞員自己負擔全部，“有的人賠完後一個(ge) 月就剩幾十塊錢”。

雖然外包了配送服務，平台方對配送員並非不進行管理。以美團外賣為(wei) 例，他們(men) 會(hui) 把騎手的配送軌跡、被投訴情況、違規情況等信息與(yu) 外包公司共享。在其發布的《2018外賣騎手就業(ye) 報告》中也提到會(hui) 通過升級騎手配送裝備，落實智能頭盔、智能語音係統的普及率等十大關(guan) 懷行動來提升配送員幸福感。

針對快遞外賣車輛交通事故糾紛案件的特點，北京二中院給出了相關(guan) 建議，其中一點便是健全快遞車輛意外保障機製。強製快遞企業(ye) 為(wei) 所屬快遞車輛購置交通事故責任保險，同時協調保險行業(ye) 開發更多適應快遞行業(ye) 發展的保險產(chan) 品，提高快遞車輛和人員的保障，減少公眾(zhong) 風險。

“他們(men) 這個(ge) 行業(ye) 挺危險的”“出事的概率太高”“各家保險公司都不想受理這類業(ye) 務”……多家保險公司業(ye) 務員麵對“能否為(wei) 快遞外賣配送車輛投保”這一問題時，都有類似的反應。當記者打開各大保險公司網頁，發現快遞員能夠投保的險種的確寥寥無幾。
中國人壽一位從(cong) 業(ye) 多年的業(ye) 務員介紹，有一些公司會(hui) 為(wei) 配送員購買(mai) 雇主責任險、團體(ti) 意外險，這類保險屬於(yu) 人身保險，隻針對員工傷(shang) 殘、身故、醫療進行賠付，需要一天一買(mai) 。平安保險推出了電瓶車暢行意外險，除了可以用於(yu) 配送員意外醫療以外，也可以用於(yu) 第三者意外。

但是在配送員看來，這類保險的理賠標準比較苛刻，且保額較低。目前很多電動車不符合國家標準，出現交通事故時，配送員也往往超過了最高限速。這些因素都可能導致無法得到理賠。根據北京二中院的調研顯示，從(cong) 事故責任認定來看，快遞、外賣車輛負全部責任的占全部案件數量的82.3%。

此外，也有相當數量的公司未為(wei) 配送員購置任何相關(guan) 保險。

3.出台條例還需琢磨細節

監管規範的缺失、法律地位不明確也是配送車長期難以管理的重要原因。對此，2018年國家和地方出台了不少有針對性的條例、規範。

2018年3月26日，公安部交管局會(hui) 同华体会登录界面，召開全國公安交管部門視頻會(hui) 。华体会登录界面電商物流與(yu) 快遞分會(hui) 有關(guan) 負責人表示，對有多次嚴(yan) 重交通違法、負有交通事故責任的配送員，通報全行業(ye) 清退和禁入。

2018年5月1日起施行的《快遞暫行條例》對快遞專(zhuan) 用電動三輪車的行駛時速、裝載質量等作出規定，並對快遞服務車輛加強統一編號和標識管理。明確快遞從(cong) 業(ye) 人員因執行工作任務造成他人損害的，由快遞從(cong) 業(ye) 人員所屬的經營快遞業(ye) 務的企業(ye) 依照民事侵權責任相關(guan) 法律的規定承擔侵權責任。

2018年5月17日，新修訂的《電動自行車安全技術規範》強製性國家標準，將最高車速由20km/h調整為(wei) 25km/h，整車質量（含電池）由40kg調整為(wei) 55kg，電機功率由240W調整為(wei) 400W。2018年5月15日至2019年4月14日為(wei) 過渡期。在過渡期內(nei) ，鼓勵生產(chan) 企業(ye) 按照《技術規範》組織生產(chan) ，鼓勵銷售企業(ye) 銷售符合《技術規範》的產(chan) 品，鼓勵消費者購買(mai) 符合《技術規範》的產(chan) 品。

2018年9月28日，北京市人民代表大會(hui) 常務委員會(hui) 關(guan) 於(yu) 修改《北京市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辦法》的決(jue) 定，明確動力驅動的三輪車、四輪車的機動車屬性，授權市政府根據行業(ye) 發展特點和發展需求研究製定快遞、外賣等行業(ye) 用車的管理辦法。
此外，不少地方推出了管理辦法，主要措施集中在：快遞、外賣電動三輪車、電動自行車納入特殊行業(ye) 實施備案管理，統一載物貨箱、托架和車身顏色，統一車輛編號管理，將快遞、外賣企業(ye) 配送人員、車輛信息納入公安交管部門平台管理等。

《快遞專(zhuan) 用電動三輪車技術要求》已於(yu) 2014年由國家郵政局審議通過，對於(yu) 快遞配送車的規範起到了很大的促進作用。留心觀察不難發現，大多數快遞三輪車都統一了大小、配置，在醒目位置編出了企業(ye) 標識、車輛編號。如京東(dong) 相關(guan) 負責人表示，京東(dong) 的配送車輛統一經過北京郵管局備案，一車一證。

不過，外賣配送所需的車輛大多由配送員自備，較快遞配送車來說更難以規範，北京為(wei) 這類車辦理了電車臨(lin) 時牌照。“我們(men) 也知道這個(ge) 車有危險，即使這個(ge) 車本身符合國家標準，可一加上送餐箱，長度寬度就都超出去了。速度上我們(men) 一般開到40公裏每小時，時間才會(hui) 比較寬裕。”一位外賣配送員說。

對有多次嚴(yan) 重交通違法、負有交通事故責任的配送員，京東(dong) 相關(guan) 負責人表示內(nei) 部有紅線規定，如屢次違規會(hui) 將其拉黑禁止從(cong) 業(ye) 。

美團外賣相關(guan) 負責人也表示內(nei) 部有相應的記錄係統，“2017年下旬，在多市落地一人一車一證一碼製度，確保每個(ge) 專(zhuan) 送騎手配送工具車牌、工號、唯一識別碼，聯動警方對交通違法的配送員采取《交通文明記分卡》管理辦法，警方在抓交通違章時，先通過記分卡進行記分，同一配送員1個(ge) 季度內(nei) 3次扣滿12分，該配送員將被勸退，後續永不錄用並上報警方。”

對於(yu) 為(wei) 快遞外賣行業(ye) 建立一個(ge) 聯網係統，共享屢次違規的配送員名單的建議，美團外賣相關(guan) 負責人表示，難點在於(yu) 無法準確識別騎手身份。外賣配送除了外包公司直營的站點之外，還有團隊、眾(zhong) 包兩(liang) 種形式。眾(zhong) 包配送員尤其難以管理。他們(men) 是在業(ye) 餘(yu) 時間自由選擇配送的兼職配送員，降低了企業(ye) 的運營成本，也起到了合理利用社會(hui) 閑置勞動力的作用。但也因為(wei) 不需要線下招聘，可以通過網絡合同直接注冊(ce) 賬號，眾(zhong) 包配送員往往同時接多家平台訂單，身份歸屬與(yu) 識別都難以確定。

這些問題，都有待解決(jue) 。